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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荒岸】伞下

(传记衍生脑洞,游历人间花&神使荒)

(拉郎使我快乐,在一人乐的道路上越走越远_(:3」∠)_)


他是在一场雨中第一次见到那个女子的。那座村子自入夏以来便阴雨绵绵,眼前总是灰濛濛的一片,像个永远醒不来的梦。坐在走廊向院子里张望,看得真切的只有一簇孤零零的紫阳花,过剩的雨水顺着花叶落到泥土里,阳光一照就散发出温暖腥甜的香味,那气味无端地让荒觉得不安。香气往往酝酿着黑暗,他不知何故这样执拗地认为。


那个女人身上总是萦绕着香味,连她撑着的那柄深红色油纸伞都是香的。那香味像是一阵飘渺的清烟,但只要闻过一次,此生就再也不会把它与任何气味混淆。


所以一开始,他总在避开那个女人,但言语就像是风,他多多少少还是听闻了有关她的传闻。在这座沉寂已久的海边小村,她的搬入就像是一颗投进深井的石子,泛起圈圈涟漪:年纪轻轻、孤身一人地住进村里一间荒废已久的老宅院里,几个月来也不见有亲朋好友探望过她;衣着举止就像是来自京都的大家千金,但与她一同入住的只有笔墨纸砚与一盏红烛。男子们往往夸赞她教人过目不忘的姣美容颜,妇人们则暗暗向那幽深的庭院投去忌惮的目光,在心底怀疑着她在干什么邪气的勾当。


最后,连男人们也没了献殷勤的兴趣,因为可以得到的永远只有疏离的礼节性微笑与款款远去的背影。她就这样被村里人孤立了,不过她或许自在得多。每当望见那一柄游离于人群之外的赤色雨伞,他总是这样想着。


他原本以为,自己与她的交集仅限于雨巷里的一次次擦肩而过。


直到那一个黄昏。


神社是他在村子里最喜欢的地方,他对这里有种与生俱来的亲近感,人们说他是神赐予他们的孩子,究竟是什么神,无人能说出名讳。不知名的村庄里供奉着不知名的神,倒也一直相安无事。荒擦拭干净了神龛上的最后一丝浮尘,望着门外貌似风平浪静的海面叹了口气。


接着是祈祷的时间。祈祷对于他而言是呼吸一样自然的、不可或缺的行为。他双手合十,低眉合眸,时间以不易察觉的速度从身边静静流逝。


打断他的是雨声。方才晴好的天空,竟一时雨疏风骤。密集的雨丝摇曳在晦明变化的天空,模糊了虚实的界限,眼前所见之景就像是在飘雨的窗前放了一宿的字帖,只剩下一片片或深或浅的水渍。


来神社的路上只有小雨,于是他把雨伞借给了刚做了新衣,不愿意打湿裙角的小女孩。雨的势头丝毫不见减小,显然不允许他冒雨回家了。他靠在廊上眺望远方陷入沉思,在神社过一夜倒无不可,但是——


他眨了眨眼,抖去落在眼睫上的雨滴。在不远处,小径消失的地方,一个身影慢慢浮现于雨幕之中。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把茜色的纸伞。


毫无疑问,那个女人是往神社来的。她从不是个虔诚的信徒,平时里也没见过她出入神社。在这种天气这个时间出现在此地实在有些怪异,他定定地注视着那抹红色,沾了雨水的伞面颜色愈发浓重了,俨然一朵红莲盛开在雨中,艳丽却不失庄重。


女人在廊檐下收了伞,这时他发现她从头到尾没有一处沾上了污渍。在这样的倾盆大雨里还能保持洁净,不是她挑准了雨的缝隙,就是泥泞都在为她让道。


“是神使大人呢,”女子款款行礼,声音像是包裹在丝缎里的铃铛,清亮而柔滑。“忘记带伞了吗?”


他点了点头,又匆忙改口。“把伞借给附近玩耍的小孩子了,所以——”


“神使大人真是好心,不如我送你一程。”


“真是多谢您了,小姐。”他实在想不到推却的理由,但就这样答应下来,他总感哪里不太对劲。疑问到了嘴边,却欲言又止。


“不用叫我小姐,像我的朋友们一样,叫我‘花’就好了。”女子轻笑一声,重新撑开了雨伞。“神使大人,您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会来这边吧?”


“老实说……是有点。”他谨慎地说着,走进伞下。这把伞远比看上去要大,两个人并肩行走绰绰有余。大半雨声被奇妙地隔绝在外,耳边是久违的安静。


“因为我闻到了迷途孩子的气息,你相信吗,神使大人?”他把花的话语归类为一句无心的玩笑,内心却隐隐有不安之感。让他无法安心的还有女人身上扑朔迷离的香气,那是黑暗或是梦境的源头。


他斟酌片刻,小心翼翼地开口,“请不要叫我神使大人。”


“神的使者,神的孩子,”花以追忆往事般的渺远语调缓缓叙说着,“你是被赐给这座渔村的礼物,有了你村庄才得以存在。村民们一定很爱戴你吧?”


“有了他们才有了如今的我!我很感激他们!”像是在拼命证明着什么,他言语中的激动让自己也吃了一惊。花沉默良久,两人不发一言地走完了大半路程,神社的鸟居已经远在身后,眼前便是大海,雨点敲击着海面,潮水拍打着礁石,两种水声仿佛交响在半空,又仿佛是从大海深处涌来。


远处的海面,隐约可见的白影在波涛之中颠簸着,那是归航渔船撑起的白帆。他已经不记得,上一次有人向他咨询是否适宜出海是什么时候的事了。明明一开始,一切不是这样的。他捏紧了拳头,压抑着喉头泛起的酸涩。每一个出海的渔夫都会聚集在他门前,倾听他的预言。大到风云变化,小到一条鱼的捕获,他都能准确无误地预言。


直到某一天,一场预言之外的风暴的袭击了船队。虽然没有造成人员死伤,但还是损失了一条小渔船。他万分内疚,但村民纷纷安慰他犯错在所难免,妇人们带来糕点劝他不要放在心上。


那是第一次,却不是最后一次。


再往后,错误越来越频繁,越来越离谱,愿意相信他的人一次比一次少。直到再也没有人把他的预言当回事,每当遇见风雨或是收获寥寥,渔民们甚至会向他投来敌意的目光,认为是他这个“不祥的存在”招来了噩运……


转瞬间他已到了家门口,空无一人的街道,敲打房檐的雨点发出的空洞的声响,一派冷清的景致。顺着领口流入后颈的冰冷雨水使他很快清醒过来。


一定是他不够虔诚的缘故。只要诚心祈祷,更温柔地对待每一个人,神一定会再次眷顾他,一切就会回到正轨……


花若有所思端详着他沉思的侧脸,以微不可闻的声音呢喃着:“可那毕竟是人类啊……”


“抱歉,您在说什么?”


“没什么,”她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,表情重新明朗起来,声音轻快,却让他读出了悲哀之意。“有了他们才有了如今的你。这句话,请一直好好地记住。”


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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